李近朱:一只明眸透看亚丁圣境

惯常,一套之中的邮票和小型张,往往“票”先“张”后,有着2+1、4+1、8+1以至15+1等排序之例。对于邮票主题,这个顺次昭示出“票”重于表达,“张”重于升华。

这次,刚刚见到《稻城亚丁》特种邮票和小型张图稿,那枚“张”有若诗眼画核一般,瞬间慑住心魄:一只明亮眼眸,与人们对视,投射出无尽深意和内涵,率先引领人们视线,再缓缓投向4枚邮票上亚丁那块神圣地界。于是,一反惯例,对这套票我则有了1+4的倒排之序。
缘由是,在设计者一方,首先是王虎鸣先生深入稻城亚丁,先感性聚焦到映入眼帘、直击心灵的具象雪域,沉浸幻境之间;然后,才抬起头来,于思考中升华思路,布局了这片“篮色星球上一片净土”的方寸之创。
在接受者一方,却有“倒过来”的观赏过程。那就是,首先被醒目之“目”的小型张抓住眼球,明眸造型的创意之新,留下须久回味的内涵。直观效果,让人们视线与眼眸对接,踏入亚丁之境。而后,再去具象感受认知亚丁生态世界的博大深远。从小型张切入,再到邮票,又回到小型张体味主题升华之涵;这便是这套邮票不同寻常的观赏过程。
稻城亚丁,踞于西南疆域,是美国植物学家、探险家洛克先生称作“消逝了的地平线”上并没有消失的一片自然奇观、生态圣境。就像年轻人打卡旅行一样,小型张首先标注其位。边纸之左,文字标注:“稻城亚丁地理坐标为东经100度2279286分-100度2607815分,北纬28度5218839分-28度5546727分,总面积1457.5平方千米,海拔4120米。”亚丁地貌最鲜明特征是三雪山为屏,一片湖为映,一牧场为生。
居中,小型张那只圆圆眼眸所观,正是雪山南峰央迈勇。其海拔6033.0米,为稻城最高峰。其藏语意为“文殊菩萨”,在佛教中位列“三怙主”雪山之首,代表智慧。央迈勇形若少女,娴静端庄。雪峰奇美,巍巍直上蔚蓝苍穹。洁白融银的雪水,从山腰流淌而下,形成壮观飞瀑,宛若央迈勇雪山飘逸的衣袖,舞在天地之间。
1928年,那位走在“消失的地平线”上的洛克先生,被央迈勇的圣洁高贵气质打动,日记中发出感慨:“央迈勇是我见到的世界上最美的雪峰”。
这个瑰美映照,凸显亚丁地貌特征,提升性链接了雪山是地球生态“温度计”的象征,亦即气候变暖首在雪山融化。这不单是刻画央迈勇一座雪山景观了,而是对生态大主题的形象提示和警示。因为,“蓝色星球上一片净土”,引出像爱护眼睛一样呵护生态的执念。
这一艺术化的设计语言,以眼眸造型将感性形态与理性观念融合,走出方形构图,异形之创又不露痕迹走出具象亚丁,深刻揭示出生态重大主题。边纸上寓意性图饰,以波纹象征生命律动,以动植物等昭示生物多样性;邮票设计中少有的运用中文、藏文以及英文,标志了生态是全人类共同主题,中国生态优势要以国际语言传布世界。而每一枚邮票皆标注的海拔数据,则科学表达了亚丁雪域高原地貌的鲜明特征。
先看到和先解读这枚小型张所涵盖的生态现象与本质,则使那只眼眸不单是旅途一个向导,其不啻为揭开关于生态命题的一页深刻共识。因此,眼睛是“心灵之窗”的说法,使小型张成为这套邮票的灵魂之“窗”。
作为“稻城亚丁”的切入点,小型张站在生态、生命的大视角,呈现天地人文、环境生态、绿色科技理念,直观表现亚丁神山圣水的独特地貌,以及原生态自然风光。同时,唤起人类敬畏自然、保护环境的思考与关注。
由此,“倒过来”的1+4,置于首位的小型张,有感性的进入,重要的是先行认知了主旨的意义。虎鸣先生的设计不单在于外在异形,本质是创意与题旨有机的统一与合一。这启迪邮票设计,首要是对于选题内涵进行深入研读与思考,而不是打开电脑择描几图,表象的一蹴而就。
这枚小型张既框定亚丁一个主要景观,又宣示了“生态”这个世界性主题的深刻价值;之后,方将视线聚焦到4枚邮票中的稻城亚丁。
“稻城”,与稻菽无关,盖因位踞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县得名;“亚丁”,则名自香格里拉镇亚丁村。藏语“亚丁”意为“向阳之地”,又名“念青贡嘎日松贡布”,即“圣地”。这个向阳圣地的佳绝之观,在一只明眸透看中,似若宽银幕16比9尺幅,以视觉黄金线标准,框下亚丁4幅圣境。设计中,虎鸣先生以明丽光影,透彻光效,将山光水色、生灵物动,刻画在方寸画幅之间。第1枚邮票中的夏诺多吉雪山,海拔5951.3米,巍屹朝晖间。“那是一座削去了尖顶的金字塔形状的山峰,他的两翼伸展着宽阔的山脊,像一双巨形无比的雄鹰翅膀。”如洛克所言,这座亚丁三山东峰,藏语意为“金刚手菩萨”,为佛教除暴安良的神祗,是力量化身。
夏诺多吉雪山造型酷肖金字塔,两翼锋若刃脊,峻峭暗影在蓝天划出尖锐线条。夏日,峰南有两条巨大悬谷冰川。峰谷岩层褶皱的条条肌理,伸向巅顶。雪峰下,横陈冰川崩裂的流石滩与灌丛森林。

第2枚邮票是洛绒牛场。村民放牧,在海拔4150米高山之上。牛羊沐浴向阳光线,与青盈草地纯净湖水一起,显示出圣地返朴归真的生动。票幅的生态聚焦点,在于以牧场表达人与自然融为一体。设计中,两侧斜坡透出倒三角的蓝天空间,恰与第1枚邮票中雪山正三角金字塔型实体峰脉,形成有节奏的呼应,构成票票之间的内在联系。

第3枚邮票“五色海”,以一汪水泊置于中心,宝石蓝的波光水色与岸畔沃土之褐,形成鲜明反差。强烈对比让亚丁雪域秘境,增添了水生态的深刻之美。邮票上,海拔4600米的湖面由近到远,呈淡蓝、深蓝、墨绿等“五色”之彩。大美之外,油然想到鲁迅先生对于水价值的深刻评说:“将来的一滴水,将与血液等价。”由此,这一泊湖水,正是大自然血脉,蓬勃着延续着这颗蓝色星球的生命。这枚以“水”为题的画幅,作了全套邮票敞开式的起承之转。

最后1枚邮票上的亚丁雪山“仙乃日”,藏语意为“观世音菩萨”。其位踞海拔5998.5米北峰,高贵气质宛如一尊慈善大佛,俯瞰人世与自然的和谐。洛克眼中,“仙乃日峰像是巨大宝座,如供活佛坐在上面沉思——真像是藏族神话中天神的椅子。”神山巍峨,峰如剑削,流水则诗意称作珍珠海,传说是仙女梳妆镜。设计家为刻画仙乃日高贵气质,采用不同层次的翠与绿为主色调,翠绿的浸染,与谐适均衡的山水线条映衬,于自然生态中透出人文崇仰的虔诚。

这套邮票的大版,不寻常的采用11枚奇数。在构成5个四方连之外,4版上下角各有1枚带有高原雪域动物、植物等剪影的附票。


浏览了稻城亚丁圣境,生态多样性的极致在于,这是一片没有污染的“净土”。对于这个表象堪属“风光”的主题,虎鸣先生在构思中,从本质上认知到这是一个人类重大命题:生态。因此,在捋清和定位设计语言时,大生态是出发点和前提。亚丁只是生态元素的一个精彩表现。于是,“小”亚丁、“大”生态的思路,构筑了设计语言的创新基点。
首先,面对亚丁这个“风光”实体,应当也必须刻画其“像”。我曾参与这套邮票第一稿评议;绘画笔触下艺术化的亚丁,与真实亚丁有“像不像”的距离;遂由虎鸣先生再行设计。为选择设计语言,他遍走亚丁,深感再现秘境之“像”,可以采用摄影。然在设计中,这个看似简单之为往往囿于艺术创造深度,会有内涵失落之虞。经反复思考,他认为,采用照片不单在于“像不像”,更在于能够脱出表象之“像”,提炼出“像”中之魂,亦即主题内涵。
于是,虎鸣先生在数量庞大的现存稻城亚丁摄影之作中进行“海选”,并以体现亚丁生态形貌与内涵、调整亚丁之照个性共性的统一与对比,以及纳入邮票设计特殊规范为基准,确定选项;并从画面构图的节奏韵律、远近虚实关系到色彩光影的微妙变化等方面,作艺术化的统筹处理。如夏诺多吉雪山原照与处理后的邮图,对照中可见虎鸣先生艺术再创的不同效果。全套邮票似照非照中的亚丁真实之“像”,以及整体布局和艺术再造风范,是艺术化提升,而不是相册的开阖。

由此,这套邮票设计给了启示:“内”比“外”更重要。“外”是貌,“内”是涵。貌表达的是“像不像”,涵则揭示了主题亮点。
在小型张设计中,虎鸣先生先从大生态理念出发,再具象聚焦亚丁“净土”。因此,在不落俗套展示亚丁雪山中,以瞻看之为,提炼出眼观大千的明眸;以“爱护眼睛”箴言为潜语,表达了生态观。这就将眼眸中的央迈勇提升为地球净土的象征,而不仅仅是亚丁一处景点。这个升华,让狭小圆形空间,焕活广阔思路,传递出大生态的大气势。设计者充分利用小型张是边纸,使之不仅是装饰,也是主题表达的手段。
邮票“五色海”中,对应小型张的明眸瞻望,那湖面也酷肖眼睛,湛蓝色调中以印制的荧光之效,显现眼瞳一般月圆月缺奇妙变化,如地上生灵仰望长天,顾应小型张上的明眸,传达了天人合一理念。
从来,虎鸣先生都将印制工艺及材料作为深化主题的手段。《稻城亚丁》邮票采用胶印、凹印、烫印相结合工艺方式,专门定制不同色泽动态冷光柱材料,以表现高原雪山湖泊的纯粹纯净,体现亚丁瑰美圣境。
为体现朝旭下夏诺多吉雪山“金字塔”状,邮票运用桃红与天蓝特制油墨,与特殊烫印材料巧妙结合,让雪山透出金色晖彩;给人以静谧、神圣之感。紫光灯下,有雪峰鲜明线条,有飞禽翱翔及旭日晖下雪山融金。
采用蓝色定制胶印油墨呈现的洛绒牛场三峰环绕,还运用冷色动态光柱冷烫介质膜,造成水波荡漾的动感,展现“贡嘎河从草场穿梭,溪流潺潺,微风吹拂下湖面波光粼粼”的视觉效果。紫光灯下,画境深邃寂静,一只牦牛闯入视野,凸显出藏族文化特色。
光照折射下,邮票上的五色海产生5种不同颜色。湖水清透,湖底若墨洗,充填了浓淡蓝色颜料,似画出“一幅静止而又壮观的重彩油画”。冷烫冷光动态光柱烫印材料,从不同角度映射出湖水的绚烂、灵动、清透、斑斓,又以全息膜尽现大片水泊动势。紫光灯下,一轮圆月投影湖上,涟漪荡漾着月色的皎洁与灵动。

仙乃日邮票,运用温变油墨工艺,多色胶印,立体呈现“仙乃日雪山倒影,如同一颗明珠镶嵌在蓝天白云之间。温变的热敏效果,在靠近45度以上物体时,缭绕的云雾散去,现出从雪峰神貌。紫光灯下,满天繁星和一对游人自拍剪影,勾勒出一幅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画面。

小型张的央迈勇雪山,也运用温变油墨,热敏之效使冰雪融化,向人们科普“温室效应”环保知识。让人们警惕全球变暖,共护人类家园。特别调制的蓝色及红色专用油墨,浸透着亚丁净土之“净”。胶印与动态光柱介质膜结合的边饰,让文字等元素富有艺术美感。设计中,又以敬畏生命理念,将边饰上如原生态蝴蝶等生物,避开齿孔,防止撕裂,造成危及生命之误;完整的构图体现出呵护生命的理念。紫光灯下,小型张宛如浩瀚宇宙,主图深邃的眼眸中,呈现稻城亚丁地图,演绎出“蓝色星球上一片净土”的视觉感受。

这套邮票运用高科技印制工艺,从邮图平面效果到灯下奇妙之现,增加了雪域净土生态的真实感和艺术感,也融进具有时代感的娱乐性。重要的是,雪山之融,深刻寓意了地球变暖会给这个蓝色行星带来灾难性后果。
邮票的设计和印制,是以艺术语言宣示“国家名片”内涵。仅仅扑在“像不像”上,则是表象浅层之为。这套邮票所启迪的是,设计首在思考,由此向深向高,确立设计语言。因此,设计须有构思有创意有淬炼有躬耕。
邮票上的稻城亚丁,是风光又不是风光。这是有深厚内涵附加值的感性与理性的成功融合。一只明眸,透看亚丁神貌,以“貌”之像、“神”之魂,表明人类眼睛解读了这颗蓝色星球之生态世象。亚丁是四川的、中国的,也是人类共有的文化和文明。洛克笔下消逝的地平线,又久久升起在人们心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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